POPunicorn兽兽

I‘m here to give you rainbow,love and glitter AO3/随缘居同名

Lams【授权翻译】01 人生百态 Wonders Great and Small

主要角色死亡 幽灵Laurens AU
音乐剧剧情向 历史背景提及 幽灵Laurens帮Hamie带儿子的故事

简介:
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我站在房间中央任由来往行人在我身影中穿行;曾经深爱的亲朋好友对我投以空洞的目光。没有人能看见我,没有人能意识到我的存在。直到有一天,一个人看到了!

警告:幽灵Laurens AU /主要角色死亡 /最后算是HE(信我)

配对:Laurens/Hamilton 无攻受 战友情 or 过去式看你怎么理解   John Laurens/ Philip Hamilton 友情,Alexander Hamilton/ Eliza Schuyler BG 有

原作者:ReluctantRavenclaw   译者:Popunicorn 

授权书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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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节索引:

01 02 



 第一章  Wonders Great and Small

这世间瑰丽奇景我已看遍


 

时间的概念总是在白马过隙间慢慢消失殆尽。

我的神志飘忽不定,尽管时间在毫不留情地流逝,我意识到它似乎不再体现在肉体的衰老上了。 反观我身后的世界,瞬息万变,物是人非,岁月在它身上毫不犹豫的留下痕迹。

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位置留给苟延残喘的老兵败将, 然而我却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。

 

熟悉的人都渐渐老去;一双双曾闪耀着青春之火的眼睛,此时眼尾也添上了细纹;再也看不到冲锋之前匆忙束起的马尾,他如今披散在肩头的黑发里也掺上了银丝。

然而我所熟悉的那场战争已经结束。


浆洗得笔挺的制服被细致地叠放在衣柜的最深处;擦得锃亮的军靴也整齐地排在门后;上过油的毛瑟枪被挂在壁炉上方,如今一身荣光高傲地俯视着整个门厅。


我猜想我的火枪已经与我一起下葬,或者被遗弃在战场上无人问津。也许在我倒下的瞬间,它也支离破碎;当有人把它残破的主人拖走时,它便在被鲜血浸透的淤泥里腐朽。 这些都不重要,战争已经结束了。战争远远在我坠落之前便取得了胜利。

镜子中折射出不成形的光影,我看不清自己的倒影。如果把双手伸的够长,也只能模糊的映出军装的袖子。曾经鲜艳夺目的蓝色已经褪色,黄铜扣子暗淡无光。

如果我将头侧向正确的一侧(虽然说这样使我的脖子歪向一个别扭的角度),依稀能够分辨出一片在腰侧扩散的深色血迹,我使净浑身解数也无法将那块污渍擦去。我内心清楚伤口不再会有新的血液渗出,为什么那块污渍就洗不掉呢?

 

幸好上天没有夺走我的声音,然而却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呐喊。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,敢说和不敢说的荒谬观点我都大声吼了出来,直到嗓音嘶哑。我渴望能够吸引到谁的注意,也许某个人可以给我回应,这明显是痴心妄想。

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我站在房间中央任由来往行人在我身影中穿行;曾经深爱的亲朋好友对我投以空洞的目光。因为没有人能看见我,他们的视线穿过我像船只破开海面。

 

就好像我已经消失了。他们是正确的,因为某种意义上我已经离开了。事实却是何等可笑,我留下了,停留在这世间毫无目的地徘徊。

 

我对自己的处境是一知半解,到底是什么力量使我如行尸走肉一般存在于这个世上。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能去哪里。直到后来,站在渺小个体的立场上,我明白了自己应该简单“接受”而不是弄清楚“为什么”。

最初意识到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,我满心欢喜地四处张望寻找母亲和弟弟的身影[1]。然而却无迹可寻。

我在迷雾中瞥见在葬礼上哀悼的家人。他们紧紧地拥作一团,我伸出手,徒劳地企图擦干妹妹脸上的泪痕。

我想告诉他们:我依然在这里。 正如我所想,他们没有察觉我的存在。我惊愕得发现父亲的神情恍惚,像是被击垮了一样。他的神态竟然和出席詹姆斯弟弟的葬礼时如出一辙。我们现在已是天人两隔,就算我想要回去也无济于事。

 

我有时候会想起远在英格兰的小弗兰茜丝(上帝保佑那个小姑娘不管她在哪,)还有我病逝的妻子。我生前每个月都为母女寄去生活费,现在玛莎也不在了, 我很难想象经济来源中断后女儿该如何生活。遗憾的是,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跟她提起过自己的父亲,她是否在意?

 

也许对弗兰茜丝来说“约翰 劳伦斯”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,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[2]。就算她听说了我的事迹,也未必会有意愿将故事传颂下去。

 

综上所述,我没有理由回南卡罗来纳见家人或者去伦敦陪女儿;更不可能跟随拉法叶回法国;我也尝试回到我的终结地,沮丧地发现没有任何其他士兵与我处境相同。


按照常理,我将会面对造物主进行最后的审判。当我还是个心碎的孩子时,大人常说母亲进入了一扇金色的大门,如今我没有等到那扇大门;当我还是个懵懂的少年时,我曾日日夜夜恐慌所犯下的罪孽会将我投入地狱业火,如今我也没有等到那个火焰熊熊的深坑。

 

也许地狱并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火焰、硫酸遍地;也许地狱便是当下。我在时间的夹缝中,是个隐形的旁观者,是个安静的倾听者。我的挚友、天下的苍生皆被时光裹挟着向前,将我远远的甩在身后,在原地徘徊。

 

现如今我被困在这个生前极少造访的宅邸,被迫亲眼目睹一种我不曾拥有过的完美生活。


我每时每刻都在幻想如果有第二次机会,我也许也能拥有这样的生活。


这可能是一种惩罚,被施予这种惩罚的理由我能想出千千万万:我所作过得坏事、我来不及做得好事;甚至可能是源于那些我深藏在心底,不敢言明的龌龊想法。


那些想法诞生于每一个寒冷的冬夜,我躺在床上,心跳声如擂鼓,头脑却清晰的可怕;我环顾四周,无比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可以停留。尽管寒冬残忍冷酷、毫无怜悯地将我们吞噬;战争的烈焰舔到了我们的脚背;子弹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头皮上飞舞—— 却是我短暂的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。


 我渴望亚历山大陪在我身侧的那段日子可以成为永恒,虽然那时我们的明天无法预测,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感觉无比正确。我终于感觉颠倒的世界反转了过来,一切都正常了。

 

哈,也许上天真的“满足”了我的愿望。如今当亚历山大彻夜伏案,笔下生风的时候;我可以整宿站在他的椅子后。


这个场景似曾相识,只不过我对论文的见解他再也听不到了;我也没有办法在意识到他的手微微颤抖时,便将他的羽毛笔收走,提醒他今天的工作量已经足够了。我曾经尝试过以上种种,结果是我的手臂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

作为一个软弱无力,并不存在的灵体,我显然是有过多不合实际的期望。

 

从此以后,我便静立在狭小的书房角落里。当伊丽莎·汉密尔顿带来我的死讯时,我在她肩后默读信件的内容。


我看到亚历山大的背影突然变得僵硬,他攥紧了手中的笔,力道快要将它折成两半。伊丽莎的神色凝滞,虽说我们二人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,她嗓音里的悲伤之情却十分真挚。

 

我又一次无比希望我的声音能够传达到他们,我想让他们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在同一个房间里,但依旧是徒劳。


直到伊丽莎怀中的婴儿探出头,越过母亲的肩头,直直地注视着我的双眼。

 

唯一能承认我的存在的小婴儿逐渐长成了幼童,这个过程为我提供了一种更加方便直观的方式来记录时间。小男孩的目光追随着我在屋中来回走动的身影,肉乎乎的小手向我的方向伸出,他侧歪着头,似乎绞尽脑汁想要理解眼前的景象。

 

万事都有微乎极微的前兆,一开始我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,我安抚自己说这是巧合,是我看错了。回忆起童年时身边的兄弟姐妹,我认为小孩子们确实有不同寻常的直觉。也许眼前的这个小不点确实能够看到并理解眼前这若影若现,飘忽不定的人影。

 

在我消失的时候,记忆就好像断片了一样;我们二人都不清楚我究竟去了哪里。然而这并不重要,我唯一在乎的是每当我再次出现时,小男孩的脸庞被笑意点亮了,他总是很欢迎我的造访。

 

有一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和我搭话,他坐在自己的床沿上,前后摇摆着两条小短腿。他最多四岁,很爱笑,好奇心旺盛,常常拉着父母问个不停。但是他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我的存在,很明显他想要自己搞明白,真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大人。

 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

“约翰。”

 

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,距离上次有人正面与我对话已经过去很久了,更不用提自我介绍。

 

“哦,我叫菲利普,你可以叫我小菲。”

 

此后我执着于尝试引起其他孩子们注意。(亚历山大和伊丽莎似乎想尽一己之力为国家人口增长做贡献,虽然效果并不明显。)然而 除了菲利普以外,其他的孩子们都没有看见我的能力。我不知道菲利普会不会因为自己与众不同而烦恼,也许他会因为这个不同寻常的“秘密”而暗自窃喜;我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。

 

后来我又经历了一阵浑浑噩噩的“消失”时间,当我的意志重返时,菲利普笑嘻嘻的出现在我面前,(他的两颗门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,)一边兴致勃勃地跟我炫耀自己换掉的乳牙。

 

从他口中,我得知自己失踪了将近几个星期。

 

“妈妈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,我们给他起名叫詹姆斯,约翰,你说这是不是一个适合弟弟的超棒名字呀?!”

 

我从来不指望自己在菲利普的童年里会留下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但是小男孩的陪伴十分温暖。我会和菲利普探讨他的诗,或者静静地注视着他率领一众木质小士兵“冲锋陷阵”。往往在这些时候,我沉浸其中,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处境。直到亚历山大、伊丽莎或者其他的孩子走进屋中;径直穿过我坐在地上的身影。一遍一遍得提醒着我冰冷的事实。

 

菲利普坐在寄宿学校的床上,他的腿习惯性地在床沿边荡个不停。熄灯的时间早都过了,其他的孩子早已进入了梦乡。开学第一天,菲利普很紧张,对于这点我感同身受,幸好寄宿学校会遇到的问题我还能帮忙解答一二。

 

“约翰,你一点也没变老。”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

 

“是吗?”

 

“完全没有老,”菲利普一字一句地说,“你有记得过生日吗?我今年刚刚过完生日,这就说明我又长大了一岁!“

 

“其实我的生日真的无所谓,我记得你前一阵刚满九岁。”

 

“哟,你押韵了!约翰,我宣布你也是个诗人了!”

 

“是吗,我可是完全没有意识到。“


菲利普是个聪明的男孩,可以说是他父母的完美结晶。他对于自己不明白的新奇事物有巨大兴趣,于是很快他就提出了那个我一直踌躇该如何回答的问题。

这一天他坐在书桌前,桌面上乱糟糟地摊着男孩应该完成的作业“约翰,”他突然发问,“你是不是已经死了?”

 

在菲利普的封闭小世界里死亡是一个遥远、难以想象的词汇。不像他的父亲和我过早得便对死亡的概念深有体会。

 

“你为何这么想?”

 

菲利普用笔指了指我马甲上的深色血迹。

 

“哦。”

 

“爸爸也有一件这样的军装,”男孩若有所思,“但是他的是干净的,我也没有见过爸爸穿它。”

 

“当然,毕竟战争已经胜利了。”

 

“ 你认识爸爸吗?”菲利普脸上露出来一个狡黠的笑容,“我是说,在这之前。”

 

“是的,当然认识。”

 

菲利普一下子挺直了身子,他的作业完全被抛到了脑后。

 

“你真的认识?你们是朋友吗?”

 

“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。”我轻柔得回答,这也是我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。

 

“真的?” 菲利普张大了嘴巴,他的表情看起来滑稽极了。

 
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
 

“可是爸爸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。”

 

“是的,我不认为他会跟你提起我。毕竟,那都是陈年旧事了,” 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,旧事重提不免有些伤感。

 

“你是怎么死的呀?” 菲利普脱口而出,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。


“对不起,我是不是很没礼貌?我不是那个意思…你若是不想也不用告诉我。”他声音逐渐变小,看上去很难为情。

 

“有好奇心没什么好难为情的,”我企图让他放松下来,“那是打仗,小菲,每个人都赌上性命为自己的信仰而战。我们为自由而战,就是希望我们的孩子,比如说你,能生长在和平自由的环境里。”

 

出于自私心,我没有跟男孩提起我是死于一场与自由没有关系的小规模战斗。我的牺牲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。但是菲利普不需要知道这些,最起码不是现在。

 

令我没有料到的是,菲利普的好奇心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。他想要知道一切关于那场战争的事。


就像他拥有得那盒光鲜亮丽的木质士兵一样。对于菲利普来说战争既遥远又神秘,孕育了像他爸爸一样的英雄人物。

 

亚历山大就是第一位“受害者”。菲利普缠着爸爸滔滔不绝的时候我正尴尬地杵在走廊中央。男孩很快又找到了我来弥补“爸爸版本”故事里的空缺。


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满足男孩的好奇心。当然我也故意漏讲了一些片段,比如说福吉谷的严冬;烈日下敌人的刺刀反射出的寒光;死神与你擦肩而过的经历;还有当一颗子弹刺穿你的身侧,将你的五感和整个人生绞得粉碎的感觉。

 

很快菲利普就把所有的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,他最喜欢的便是我和他爸爸与查尔斯·李将军决斗的故事。我跟他解释我们当时是为了捍卫华盛顿将军的名誉。


华盛顿总统!


菲利普压低声音纠正道,此刻夜深人静,父母觉得他已经睡下了。

 

“所以你最后朝他开枪啦?”菲利普惊呼道。


他马上警惕的撇了一眼紧闭的房门,我点了点头,男孩兴奋地从床上滚了起来。我此时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一个合适的睡前故事,


“ 我是开枪了,但是他之后完全康复了。那是战时,大家都…小菲,你等…”

 

“你和爸爸跟人决斗了!!”

 

“呃,是的,的确是你说的那样。” 我有点不情愿的承认。

 

纽约的夏日如期而至,转眼间已经到了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九个年头。

 

同时这也是亚历山大执意要蜷在办公室的第九个夏天。他再次拒绝了家人的度假邀请。伊丽莎好言相劝,孩子们撒娇使性,他却无动于衷。如果我的劝说能起一些作用的,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伊丽莎说两句。

 

他这个状态我太熟悉了。


我还记得彼时他因为缺少睡眠而发红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癫狂;长年伏案写作,他的手上又染上了那种顽固的墨迹。


这种将近疯狂的工作状态持续了几年之久。有时候我忍不住想,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返尘世的机会。我会回到亚历山大身边,自然而然地重新扮演起生前的角色。


我会告诉他: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,看看你的周围,你曾经不就是为了这一切而战吗?!


亚历山大的方方面面都让我嫉妒。

我嫉妒他有机会完善这个众人为之流血的新国家。他是旗帜、是领头人、是有纪念意义的英雄。而我呢,充其量算是历史长河中被人遗忘的沙粒。

 

我们在营地里夜夜长谈 — 那些过于理想化的未来国家蓝图。亚历山大却有机会让它们成为现实。我已经与任何机会永远的失之交臂了。

 

亚历山大找到了自己的出路,这一点尤其令我嫉妒。

 

我从来不敢奢望,哪怕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。尽管心中五味杂陈,有时我忍不住想象自己以活人的身份成为汉密尔顿宅邸的常客。我便有了机会认识其他的孩子;能够与伊丽莎畅谈,真实地了解她的为人(我们之间的交往仅限于舞会间隙的寒暄)。


如果我还活着,我最亲近的朋友也不会对我视而不见了。

 

许多年过去了,我终究是没有等来我的归宿。


金色大门还是烈焰深渊,依旧离我很遥远。我越来越坚定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折磨。我生前的经历足以促使我对死亡麻木,然而孤独在蚕食我的心智,那种孤独和无力感与日俱增。


如果没有阴差阳错的和菲利普相遇,我怕是早就失去理智,陷入了癫狂。或许我已经疯魔,我正在经历的一切正是头脑中的幻觉:躺在一片军事意义不那么重要的战地上,失血过多时所产生的幻觉。我的猜测是否属实无从考证,我也乐得清闲,并不在乎。

 

时隔多年,我又一次见到了菲利普。我意识到,距离我们上次见面相隔了很长时间。因为此时的他已经长出了少年的体型,与我回忆中的小男孩截然不同。少年蜷缩着坐在床尾,正在阅读手上的什么东西。他的背压地很低,却还保持着幼年时晃动双腿的习惯。他过于专注,以至于都没有意识到我凭空出现在房间中央。

 

“你在读什么?”

 

菲利普吓了一跳,他猛得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。他刚刚正在读的东西被紧紧地攒着,我都能看到他发白的指关节。


他的头发长了许多,也有了少年人特有的修长四肢(刚刚拔高了个子),根据这些特征我推测他现在十五岁左右。在看清菲利普的脸时,这些杂乱的思绪很快就被更重要的替代了。

 

菲利普在哭。

 

“哦,约翰,是你,”菲利普安静地回答,他用手背很用力地擦了一把眼睛。

 

“你怎么了?” 我慌了,“菲利普,出什么事了?”

 

“妈妈生了一个小宝宝,”少年的声音毫无起伏。

 

我的心(如果逝者有心的话)一下子沉到谷底,死亡与生产如影随形,是笼罩着我童年的阴影。如果伊丽莎和新生儿出了什么事,这个打击会是致命的。

 

“我们给他起名叫威廉姆,约翰,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?”

 

“当然是个好名字,”我柔声答道,屏息提神,默默等待他的下文。 一阵婴儿的啼哭从楼下传来,打破了屋内的沉默,接着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说话声。看来母子平安,此事应该另有隐情。

 

“小菲,你可别吓我。”

 

作为回应,少年展开了手里被揉捏成一团的纸。我感到莫名其妙,站在他身后向那张纸望去,我随口将映入眼帘的字读了出来:“…….而我真正的罪行是与雷诺兹的妻子私交甚久…….这是什么?”

 

菲利普一言不发,他伸手指了指文章的标题:

 

挪用公款罪名驳回,亚历山大 汉密尔顿自证清白


字迹印刷工整,不可能有假。

 

哦,亚历山大…

 

“整整一年,” 菲利普断断续续的开口,“一整年。那是,呃,他是这么说的。一整年,就发生在这里,我们家。天知道有多少次,妈妈她…妈妈她完全不知情。现在所有人都读过了,妈妈也读过了。我们之前都被蒙在鼓里,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。”


他的声音逐渐变弱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。

 

“菲利普,你妈妈在哪?”

 

“在楼下,她和安洁丽卡姨妈在一起。弟弟们还不识字,但是他们肯定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。至于安吉[3],我已经让她向我保证不会看这篇文章了。”

 

这也许就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。哦天呐,伊丽莎,可怜的伊丽莎。

 

“好孩子,那你爸爸现在在哪?”


菲利普停止呜咽,他勾起嘴角,面带与年龄格格不入的苦笑:“当然是在他的办公室,呵,工作。”

 

我在他身侧坐下,二人相对无言。脚下的地板微微振动,是楼下大厅里安洁丽卡抑扬顿挫的说话声。菲利普依旧直视着地面,良久,他开口了。

 

“他为什么那么做,”少年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你是了解他的,他为什么要那么做?”

 

父亲是孩子钦佩和模仿的对象,菲利普也不例外。我明白亚历山大是这个孩子的偶像,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敬仰。


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。过了很久,才慢慢说道: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人都是会变的。”

 

我曾经一度为亚历山大赴汤蹈火。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承认:为了维护他,就算是付出生命我也能问心无愧。事实证明,我也不止一次自愿这么做了


我极不情愿地意识到,事到如今,虽说我已经没有多余的“性命”来供挥霍,我依然愿意履行当时的承诺。

 

话虽如此,眼下的情况必须另当别论。

 

当死亡的双翼盘旋在你的肩头时,对明天的顾及也就烟消云散了。但是我们早已不处于战场的中心,而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透支着满腔热血,不考虑后果的毛头小子了。


现在的亚历山大不再是孑然一身,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光明的未来,还有肩上所背负的责任。

 

然而他却放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。

 

我相信他没有挪用公款,因为我了解亚历山大的为人诚实可信,特别是在工作方面。如果有人刻意往他身上泼脏水,我相信他会付出所有代价以证清白。


现在他的家事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令我错愕的是,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会做出这样欠考虑的决定(无论是在哪种意义上)。


我当然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老友的思想武断,意气用事;毕竟我的为人处事可以用上述词语完全概括。但是伊丽莎和孩子们无故被波及令我于心不忍,亚历山大从一开始就做错了。

 

事态发展到这步田地,我感到手足无措。意识到再多安慰的话语都是多余,我决定就留下来,安静地陪伴我面前的少年。


我不明白究竟是我自己的选择,还是上神的决定促使我在这一时刻重新回到菲利普的生活中。无论怎样,我都庆幸能够陪在他的身边。


往往在这种时刻,我总希望能够为少年做更多一些事情。

 

尤其是在菲利普重病的时候。

 

那一切发生地太快,措不及防。病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恶化了。菲利普高烧不止,他的双目无神,带着水汽。我在他的床边焦躁地来回徘徊,不时能听到医生的只言片语。

 

情况危急…最好将他隔离…….是的,请把其他孩子带走…….很抱歉, 我认为他很大可能撑不过今晚……

 

伊丽莎面色如纸,她双手紧握着菲利普搁在床沿上的手掌。她毫无血色的脸快和病床上的孩子一致了。

 

我从未这般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。如果我还活着、拥有实体:我便可以替代伊丽莎照看孩子们,为她分忧。我便可以立刻出发,请来一位更有能力的医生,也好过眼前这位一无是处的江湖骗子。当然,我还要径直冲到亚历山大面前,用净了手段我也要把他拖回家。

 

因为他的儿子可能快坚持不住了。

 

事实是,安洁丽卡将其余的孩子带了出去。医生态度坚定地表明病情已无力回天,他叫人速速给孩子的父亲带话。 末了又小声地加上一句,汉密尔顿先生的时间紧迫,如果他还想见上孩子最后一面。

 

至始至终,忙碌的人群在我身边来回穿梭,我像以往静静地矗立着,无能为力。

 

长夜漫漫,医生率先将伊丽莎“请”出了房间。他的理由是: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身娇体弱的女士目睹。


伊丽莎拼命反抗,我也加入了她的抗议。菲利普终究是被一人留在了房间里,我无助地看着伊丽莎轻轻关上了房门。


医生收拾妥当了他的随身物品,似乎恨不得早点离去,我低声咒骂着(那个医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!),伊丽莎的抽泣声从门的那一头传来,在走廊里回响。

 

亚历山大依旧没有回来。

 

菲利普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,医生早已将他的双手整齐地交叠放在胸前,静候那必然的结局,他的双眼圆睁,略过空无一人的房间。

 

但是菲利普此时并不是孤身一人。

 

自己二十七岁的人生尚且太过短暂,何况他才只有十五岁啊!上天却如此不公,我忍住了内心的呜咽,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,时间就已经用尽了吗?明明他对自己的未来有那么多憧憬。

 

“没事的,”我靠近少年低声说,“你别怕,不会有事的。”


我不确定菲利普能否听见我说话,他也许烧糊涂了。向我的方向看了几秒,他的视线马上又涣散了。

 

“你只要坚持住,你的父亲马上就过来啦。”


同时我笨拙地企图模仿伊丽莎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降温。握住他的手,我尽全力试着安抚这个濒临死亡的男孩,直到有更好的人选能够过来接替我。

 

“我在这,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;坚持住,等你父亲回来见你…你一定能做到的…小菲,我相信你,咱们一起等他回来,”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鼓励的话。


菲利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但是以他现在的情况,就连发出完整的字都困难。我坐在他床边的地上,房间里寂静无声。我们沉浸在窒息的气氛中,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。直到亚历山大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屋内,打破了屋内的沉静,他总算是及时赶了回来。

 

那张脸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机会仔细打量了。但是他果敢地行事风格还带着往日的风姿。


亚历山大在五秒之内便分析了屋内的情况,自他进屋十秒以后他的大脑就规划出了解决方案。他在屋中来回走动,向医生抛去一道道干脆利落的指示[4],接着他冲到走廊里呼唤伊丽莎,任何在场的人都感觉他控制眼下局面游刃有余。


毕竟亚历山大 汉密尔顿一直都是有计划,有办法的那位。

 

只有我,注意到他颤抖地厉害的双手,他眼睛里与平日形象不符的泪光,还有当他握紧菲利普的手时,力气大得不正常。

 

次日天光大亮时,菲利普退烧了,他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。少年打结的卷发黏在被汗浸湿的额头上,他翻了个身,平稳地睡去了。


凝视着他天使般平静的睡颜,很难想象就在不久之前,少年还在死神的指尖上挣扎。恐惧紧紧地扼住了他的父母,二人在屋内整整待了一宿都不曾离开。我一整晚也坐在原地,不曾移动过。

 

亚历山大和伊丽莎至始至终握着儿子的右手,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,盖在菲利普略显稚嫩的手掌上。夫妻二人都保持着沉默,屋内只有菲利普缓慢但是规律的呼吸声,恐于差一点就要永远地失去他们的长子,此时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。

 

虽说发生了这等憾事,它居然是将原本支离破碎的家庭从新稳固起来的转折点。好在菲利普即将康复,安然地睡在父母的怀抱中。伊丽莎疲倦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,亚历山大也用行动争取回了他在这个家庭中的位置。


随着菲利普的兄弟姐妹们陆陆续续得被接回来,我初来匝道时,所认识的那个亲密无间的小家庭又回来了。

 

汉密尔顿家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。

 

就连我这个外姓的旁人看到眼前的场景,也发出了会心地微笑;经历了这么多之后,我很久不曾如此发自内心地替他们高兴,上一次还是在菲利普很小的时候。

 

在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菲利普。当我们再次重逢时, 他已经满了十九岁。


未完待续。(全文一共有四章)

感谢小伙伴的阅读,喜欢的话请评论小红心,评论区/私信欢迎找我玩,LOVE YA All !!!

注释:

[1]这里的弟弟指的是James Laurens,詹姆斯九岁在户外玩耍,翻越栅栏时摔伤身亡。此时John是James的临时监护人,他一直为此事内疚。

[2]由于路途遥远,Laurens将怀有身孕的妻子留在伦敦,之身前往查尔斯顿加入独立战争。

[3] Angelica,也就是Angie/安吉 是菲利普的妹妹, Hamie家老二

[4] 有趣的是Alexander一开始在哥伦比亚是打算攻读医学。为此还苦读了很多医学方面的书籍,可见学医救不了美国人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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